2007年1月24日,星期三(GSM+8 北京时间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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环卫人家
口述 李妙顺、李雪华、陈金根 整理 汪嘉林 娄伟敏

  他们是杭州城里一个普通的家庭,特别的是,他们都从事同一个职业——环卫工作。父亲李妙顺,女儿李雪华,女婿陈金根,相同的职业将这一家人紧紧地联系在了一起,无论是刮风下雨还是严寒酷暑,他们始终坚持在最平凡的第一线。
  李妙顺先后被评为了全国五一奖章获得者、省劳动模范、省七五劳模;女婿陈金根也不甘示弱,先后被评为杭州市优秀共产党员和杭州市劳动模范;李雪华除了干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外更是挑起了家里一切事务,让父亲和丈夫能一门心思地扑在工作上……

  李妙顺:我拉了一辈子的小粪车,它就是我的好伙伴。别看它外表又脏又破,当我拉起车,跑起步,唱起那熟悉的小歌谣时,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。为了大家的干净,我希望永远在路上。
  今年我已经整整70岁了,按照我们农村的习俗,这个岁数的人早就应该穿着大棉袄,两手缩在袖子里蹲在角落晒太阳了。可我总也闲不住,没事儿的时候总喜欢东家走走西家转转,看看有什么忙我可以帮得上。
  百姓百姓,百条心嘛,每个人对我的想法都不同,有人说我是革命的老黄牛,也有人说我生活安稳了,吃了饭没事儿干瞎管闲事。其实我心里明白,无论说什么话的人,一旦遇到困难都希望有人来帮助的,设身处地为他人想想或许就是我干了一辈子环卫工作最大的收获。
  这话还得从38年前说起。1969年那会儿我还是个三十岁的小伙子,人长得白白净净的。很多人都对我的选择感到纳闷——这么个小伙子干点什么不好,怎么就偏偏选了个拉粪车的工作。其实对于这样的选择,我有自己的打算。当时我们家隔壁住着一个孤寡老人,生活十分不方便。每天早晨都要拎着个大粪桶到很远的地方去倒,这一来一去就需要大半天时间。当然,很多时候我都帮着去倒,可毕竟我也有自己的事儿要干,不可能每天都顾得上。那时,我就想,在这个城市中,像这样需要帮助的老人又有多少呢?如果我当上了一名环卫工人那我不就可以帮助更多的人吗?
  抱着这种想法,我走进了杭州市上城区环卫所应聘,并且主动要求干清肥工作(拉粪车)。那个时候,环卫工人的工作条件非常艰苦,一辆小粪车、两只大粪桶再加上一把掏粪用的勺子便是我的全部家当。而且粪车的轮子是木制的,一旦路面不平整,拉起来不但沉而且颠得特别厉害。
  工作是累点儿、苦点儿、脏点儿,但既然干了就得干出个样子来。当时我主要负责杭州望江门地区的倒马桶工作,我给自己定了个守则:“年纪大的帮助倒,院子里有的主动倒,孤寡老人上门倒。”每天从天蒙蒙亮一直要做到太阳下山。
  走得路多了,碰到的人和事自然也就不会少。记得有一年我正拉着粪车走在望江直街上,木轮子和地面摩擦发出咯吱的响声,我也就合着拍子唱起了小调。突然从前方传来“啊哟”一声,远远望去似乎是一个老者倒在了马路边上。
  这还得了?赶紧上前一看,原来是个70多岁的老太太被自行车撞倒了,而那个骑车人早就没影儿了。老太太伤得不轻,腿上已经肿出了一大块。
  当时我没有多想什么,背起老太太赶紧往医院跑。医院这地方平时我还真没怎么去过,背着个老人上上下下地跑,挂号、付费、就诊,后来那医生和老太太说:“你这儿子可真不错!”老太太说自己根本无儿无女,是个孤寡老人,我是路过的一位环卫工人。
  这一说,全医院的医生护士都赶了过来,说是要向我学习,真有点不好意思。这位老太太叫王金凤,经过治疗之后渐渐地恢复了健康。而我也与她结下了不解之缘。
  自那之后,我一忙完工作便到王老太太家去看看,帮她买点生活用品,然后生火做饭,一直到晚上伺候她睡下,我才安心地离开。时间长了,我发现身边类似王金凤这样的孤寡老人还真不少,而照顾她们也成了我工作之外的工作。
  我可以毫不谦虚地说,我的工作是出色的。无论刮风下雨还是严寒酷暑我从没有间断过拉粪车。1000多斤的车我每天要来来回回地拉三四十趟,肩膀上都磨出了厚厚的茧子。
  1985年,领导让我组建望江环卫小队,以缓解上城环卫所的工作压力。对于这样的重托我当然不敢懈怠。招聘了五六十个环卫工人后,我又和他们一起动手制作扫帚、粪桶等工具。很快环卫小队成立了,领导还任命我当队长。本来是干惯了粗活的人,忽然间叫我整天捧着茶杯坐在办公室里,还真有点不适应。辖区内的百姓们,几天看不到我,一拨拨地到我单位去询问情况,后来,居然有50多人联名向上城环卫所写信,要求我重返一线。看到这封信时,我别提多感动了,眼圈一下子就红了,“我要回到一线去,不当这个队长了!”我当时的决心非常坚决,几次向领导要求重新拉起小粪车。

  陈金根:我和爸爸一样,也是一名自傲的环卫工人。当环卫工人就得有奉献精神。2003年,“非典”来势凶猛,浙一医院万吨级化粪池严重堵塞。正当大家退缩不前的时候,我高喊:“是党员的跟我上。”经过15天的奋战,化粪池疏通了,医院得以正常运转,我也安心了。
  爸爸是我们家的老先进,我自然不能给他丢脸。而说句实话,现在的工作环境和爸爸那会儿相比已经不知道要好多少倍了。疏通下水道、掏粪甚至是扫地都已经是全电脑控制,不用再和以前一样肩挑背扛了。这也让我有更多的心思放到如何为百姓服务的问题上去。
  2003年,是我在当了整整12年环卫工人之后的一天,办公室里的热线电话忽然响起,电话那头的人显得非常焦急:“我们浙一医院的化粪池严重堵塞,已导致医院不能正常运转。”
  这一通突如其来的救急电话,让我一下子想到了当时正在肆虐的“非典”,医院不能正常运转这些病人该怎么办啊?必须立刻进行疏通。
  话是这么说,可这毕竟是医院的化粪池啊,“非典”作为一种新型病毒谁都没有接触过,去疏通化粪池该怎么进行防护谁心中都没底。一些同事开始打退堂鼓。其实对于这一点我也是挺理解的,但这化粪池还得要疏通啊。
  “是党员的跟我上!”这话在一些人听起来可能有点肉麻,但我当时的确是这么想的,共产党员就应该在这个时候发挥作用,有苦、有危险就得冲在第一线。果然,这句话还真有点份量,立刻有十几个同事表示愿意和我一起去。
  浙一医院的化粪池从整个杭州来说,存储量是比较大的,光深度就有十几米。为了能更好地完成疏通工作,我们调来了大型的疏通设备。可是疏通工作刚刚进行了一半,疏通设备就卡了壳,管道内壁已经被厚厚的淤泥堵了个严严实实。“怎么办?人工挖!”我带头第一个跳了下去,用勺子一勺一勺地将淤泥清理出来,而后面的几个同事也陆续跳了下来。
  可是,越往下走,这化粪池也就越狭窄,到了底部连转身都相当困难。当时为了避免感染“非典”,我们在工作的时候都戴着防毒面具。可是到了化粪池底部,这防毒面具却成了最大的障碍。“拿掉吧,现在‘非典’这么厉害,不拿掉吧,疏通工作会延误,这满医院的病人又该怎么办呢。”经过反复的思想斗争,最后我一咬牙拿掉了戴在头上的防毒面具。整整半个月,我们从化粪池里疏通出来的淤泥达到了上百吨。
  后来,我被隔离观察了一个多月。幸运的是最终什么事儿都没有。我觉得老天爷也知道,我们是在为百姓做事,所以不会让我们感染这种病的。

  李雪华:我有一个值得骄傲的父亲和一个优秀的丈夫。为人女为人妻,我不但要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,更要做好他俩的后勤工作,让他们可以一心一意扑在工作上,服务百姓。
  其实我父亲除了拉粪车之外也扫过地,一把大扫帚,一顶遮阳帽便是他的全部装备了。我现在也扫地,可我们的工作方式有很大的不同。社会发展了嘛,各种条件都好了,我现在是开着汽车上街扫地。
  这车还真蛮先进的,全电脑控制,扫地的时候只要一按按钮,路面上的尘土便都吸进车里安装的巨型吸尘器中了。
  对于不了解环卫工作的人来说,我们的工作和他们的想像还真不太一样。我也碰到过这样的人,说起清扫工作,说得都是拿着大扫帚在街上晃来晃去,完全没有想到扫地还可以扫得这么高科技。
  机械设备的运用,的确让我的工作轻松了不少。当然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都由我来挑了。父亲是个工作狂,虽然已经退休9年,但他仍然闲不住,谁家有麻烦了他就跑去帮忙。而丈夫呢,一部手机24小时开机,他给自己定了有工作必须随叫随到的原则。
  记得有一年大年三十,外面正下着大雪。原本全家人打算欢欢喜喜聚在一起过个新年的,可就在新年的钟声快敲响的时候,丈夫的手机突然响了,我知道这通电话意味着他又要出发了。
  果然,电话是从单位打来的,市区一公共厕所严重堵塞,需要立即疏通。其实,在这时候,只要稍微推诿一下,第二天早晨再去疏通也没什么大问题,春节嘛,人之常情。但我非常理解他,他是一个把工作看得比生命更重要的人,如果此刻不去,那这一晚他怎么睡得着啊!
  那一夜,我和女儿两个在空荡荡的房间里迎接了新年的到来,尽管有点遗憾,但我心里很温暖,因为丈夫是个了不起的人。